男孩很年輕，來找我的時候還不到20歲，這讓我有些意外。
更訝異的是他準備整型的費用，全是靠自己賺來的，沒有跟家人拿。通常這個年紀的男孩才剛上大學，平常忙於課業都來不及了，哪有時間存一筆高達十幾萬的整型費用，就算勤於打工，也很難存到這麼多。
「我從國中就開始打工了，賺到的錢都捨不得花，就是想要整型。」男孩說，臉上沒有任何笑容。
「那你想整成什麼樣子？」我問這話的同時，心裡很納悶為何他在青少年時期就動了想整型的念頭，這樣的人不多，讓我很想知道答案。
「都可以，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這張臉。」男孩說得很堅定。
我仔細看了男孩的臉型，眼角有下垂狀況，看起來很沒精神，鼻子的形狀也有改善空間，便建議他可以割雙眼皮和隆鼻，整型過後就能讓人耳目一新。
他馬上點頭答應，沒有任何意見，爽快毫不猶豫的程度讓我更是印象深刻，很好奇他到底心裡在想什麼，為何這麼不喜歡爸媽生的這張臉，非要改變不可？
手術很順利，回診時我第一次看到男孩露出微笑，雖然臉上還有些浮腫，但他已經很滿意了。大概是因為心情變好，回診時他說了特別多話，我這才知道他渴望整型的內在動機。
國小時，男孩的爸媽就離婚了，得到撫養權的爸爸忙於工作，便把他交給阿嬤照顧。當時他還小，在家裡得不到溫暖，便想從班上同學間找到認同，偏偏他長得不好看，還常被大家笑一副豬頭臉，看到就覺得帶衰。
這讓男孩在校園裡飽受霸凌，每個人看到就想欺負他，不是言語上的羞辱，就是動手動腳的身體傷害。男孩受盡了委屈，回到家不敢讓年老的阿嬤知道，想跟爸媽抱怨偏偏又找不到人。
男孩過得不快樂，成天抱怨自己的家庭，但也沒有想結束生命的自殘念頭。他一心以為是自己長得醜，大家才會討厭他，那麼只要換一張臉，人生應該就會不一樣了吧。
「所以我國中就開始打工存錢，為了就是這一天！」診所裡，男孩指著自己的臉，又笑了出來，「我相信整型是讓自己脫離人生困境的方法。」
我也笑了，因為他看起來真的跟過去不一樣，不光只是外型上的改變，而是從內心都有了根本上的大變化，我從他說的話當中，明顯感受到他相信自己會成為一個受到歡迎的人。
果然，男孩的生活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，慢慢出現願意親近他的新朋友，而且愈來愈多，他更有自信地和他們來往，甚至還成為大家心中的開心果，從他身上得到很多歡樂。
也因為他，我才知道原來整型不只能讓一個人的外表變得更深邃立體，更能幫助人擺脫內心長久以來的誨暗，進而產生讓生命走向光明的正面力量。
另外也讓我思考，雖然外表是我們整型醫師在處理的，但顧客的內心卻是我們無法施力的一環，如果沒有像男孩這樣內在本來就堅強樂觀，那麼就算換上一張截然不同的臉孔，也無法填補內心的空洞。
醫心，其實比醫人更重要。